九兔子說，五兔子一去不會來……

唐正唰地一下轉身，和方君寂兩個人幾乎是同時將攻擊落到了江勿言面前的一只兔子身上！

五兔子一去不回來。

那只兔子，就是第五只出現的兔子。

夢境是什麽東西？這種東西並不是完全可控的，所以，潛意識中的一些真實的東西，有時候會在夢境裏不知不覺地流露出來。

那只兔子剛一被擊殺，一個淡淡的影子，就從那只兔子的體內鉆了出來。

然後，所有的兔子都化成了一道輕煙，匯入了那個妖物體內。

再然後一道巨大妖火騰了起來，將那個妖物包裹在內。

唐正正準備沖過去試探一下那一團巨大的妖火，卻被徐清炎伸手攔住了。

“夢蜃的真身要完全進入這個夢境了。”徐清炎開口道。

“什麽意思？”其他三個人都不解。

“夢蜃進入自己的夢境要走三步，第一步，控制，第二步，精神，第三步，實體，前兩步它吸收的能量越多，它在夢境之中的戰鬥力就越強，不過……我們在它進來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把它的承載體毀掉了，它只能耗費更多的能量，來闖入這個夢境了。”徐清炎說道。

“要阻止它完全進來嗎？”唐正還是不太聽得懂徐清炎這是在說什麽，幹脆只問結果。

“不用，阻止不了。”徐清炎仍然拉著唐正，沒讓他去碰妖火。

“那我們能做什麽？”江勿言看著那一團妖火越擴越大，有星火燎原之勢。

“等。”徐清炎攤開手。

等待的滋味，一向都是不美好的。

而且，唐正還沒有忘記，杜啟溪的那把美人出浴傘，保護那幾個傷員可是有時限的。

不過徐清炎既然說等，那麽，急也急不來。

唐正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抓緊時間療傷休息吧。”

他們剛才在跟那幾只兔子對戰的時候，受的傷都好像有點震蕩星脈了。

可是，徐清炎居然說，夢蜃還沒有完全進來！

難道那個夢蜃那麽大，擠進一個夢境這麽困難？

刺客城堡前方的草原沒有恢覆白晝，但是，唐正他們都不敢浪費時間，立刻就療傷休息。

正療傷的唐正，掃眼看了一下方君寂。

他靜靜地坐在地上，右膝曲起，右手隨意地搭在膝蓋上，擡頭望著那一片灰暗的星空。

正當唐正想問他，怎麽不療傷的時候，徐清炎在唐正旁邊坐了下來：“你真的就沒有什麽想問問我的嗎？”

唐正詫異地看了徐清炎一眼。

什麽？

徐清炎居然主動開口說這樣的話！

“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倒是不介意……”唐正對一個男人的八卦還真是沒有什麽興趣。

可是，他才剛這麽說，徐清炎就伸出一只手掌，打斷了他的話。

打斷？

唐正“哈？”了一下，十分意外。

和徐清炎相處這麽久，還真的很少會被他打斷自己的話。

“我今天想說了。”徐清炎吐出了這六個字。

“呃……現在？在這裏？”唐正笑了起來，“我會以為是我在做夢的……”

“沒關系。你聽完之後，就當你是在做夢吧。”徐清炎眼睛都不眨地盯著那團巨大的妖火，“我們還有大概半刻鐘的時間可以說。”

“行，你說你說。”唐正覺得今天的徐清炎奇怪極了，卻還是讓他先說了再問。

唐正看著徐清炎挪動了一下方向，先是騰起了自己的星象。

雙頭藏獒，三顆星子。

唐正看了看，還真沒看出什麽問題來。

不過，馬上，徐清炎身後的雙頭藏獒星象，就慢慢地分裂開，分成了四份之後，漸漸地，再一次凝聚到一起……

唐正的眼睛睜大了，看到成型的東西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朝著背後的方君寂和江勿言看去。

方君寂像是知道什麽似的，並沒有轉頭看他們。

而江勿言和唐正一樣，甚至眼睛睜得比他還更大……

徐清炎的身後，星象破碎之後重新凝聚而成的，竟然是四盞妖火！

“唐正，你不用裝作那麽驚訝，連鄒教官都能懷疑我，更不用說以你的觀察力，應該早就在一些事情裏看出端倪了，”徐清炎面無表情地看著唐正，“可是，我現在要說的是，我是一個純正的人類，我不是妖族，從來就不是！”

“呃……咳咳咳。”唐正摸了摸後腦勺，“我覺得，在你做出這麽驚人的舉動的時候，我要是沒點反應，實在是太不給面子了……”

唐正開著玩笑。

可是，徐清炎的臉上，依然沒有一點笑容。

他伸出手，用自己的那把長劍，劃破了自己的手……

唐正的笑容這一次才是真的僵在了臉上。

從徐清炎的身體裏流出來的血，竟然是淡淡的藍色。

唐正以前不是沒有見過徐清炎受傷，可是，他明明流出來的都是紅色的鮮血，怎麽會現在就變成藍色了？

一定是他在做夢！

“我出生在流雲世家境內的一個小村子，”徐清炎今天的話出奇的多，一邊盯著那團巨大的妖火，一邊就說了出來，“那個村子離戰爭很遠，鄉鄰和善，與世無爭，直到有一天一個路過村子的三星武者，因為村子裏一個小孩與他的口角，將整個村子都屠滅了，一個人都不剩下……”

夜空很沈默，徐清炎的聲音顯得很清晰。

而唐正和江勿言他們，也都跟著這夜空一起沈默。

“一個三星武者，在那樣的一個小村子裏，就是神一樣高不可攀的強大存在，整個村子連老弱婦孺都加上，連他一片衣服都沒撕掉。我被他一劍殺死的時候……和小鈴鐺差不多大。”徐清炎的聲音平靜無波，就好像他在說張三李四王二麻子的事情一樣。

可是，唐正看著他身後的四盞明亮的妖火，不知道什麽表情更合適。

徐清炎繼續說了下去：“南疆和北疆不同，因為距離戰場比較遠，所以，村子裏有一個半妖，當然，半妖沒有任何戰鬥力，他救不了村子裏的人，而且，他太老了，已經快兩百歲了，幾乎連走路都走不動了。等戰鬥結束的時候，他才慢慢悠悠地從屋子裏挪出來，剛好就看到了還吊著半口氣的我……”

唐正和江勿言都豎起了耳朵。

很顯然，下面就是徐清炎要說的重點了。

徐清炎也沒有歇氣，一口氣接著說了下去……

“其實，他是一個非常強大的人類武者，和一個美麗的半妖妹子所生下的，如果他是一個純正的妖族，他甚至有機會沖擊妖王級！但是，他只是個半妖，他終生沒有辦法修煉，可是，他在看到我死了的時候，卻是使用他半妖的特性救了我——他把他全身的血液，一滴不剩地全部換給了我！”

“半妖就算無法修煉，身體的恢覆能力也比人類要強很多，對於人來說是瀕死的傷口，半妖的血液卻可以迅速地將那道傷口收口修覆。我在那裏躺了三天三夜，終於恢覆了行動的能力……”

“離開那個村子之前，我不知所措過，那幾天，我吃的是村子裏已經餿壞的食物，喝的是被血汙染了的水，當我發現我的身體完全適應，並沒有任何不適的時候，我又恐慌過，我怕我自己變成了妖族。”

“直到，我點亮了我的星象，並且成功地引入了第一顆星子，我才放心下來，我還是一個人，一個正常的、和其他人沒什麽區別的人。”

“我開始四處游蕩，疆外，疆內，能去的地方我基本全去過，不能去的地方我也盡量去過，我走過了很多地方，因為我想要找到一塊還沒有被分封令劃歸的領土，我希望能在那裏，建立一塊人類、妖族和半妖共存的樂土……”

“可是，沒有。疆內的所有領土，全部都被分封令劃分清晰了，疆外也是一樣。我在疆外生活了四年，不同的部落之間有著清晰的邊界，找不到任何一塊空白的地方。”

唐正聽到這裏，稍微有點明白了。

徐清炎第一次見到他，提出的合作要求就是，他要建立一個世家。

說實話，他也有懷疑過徐清炎是不是妖族，但是，現在看來，他確實是個人類，而且還是疆內腹地的，比較純正的人類。

他也有過不知所措的時候，也有過迷茫和恐慌的時候。

他不是什麽攻略菌，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而他知道的那些龐雜的東西，都不是有什麽奇遇天上掉下來的，而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一天一天記下來的。

“話說，你就那麽相信我？”唐正摸了摸鼻子，“我就算建立了世家，也不一定會幫你實現人、妖、半妖共存的這種構想吧？畢竟妖性兇殘，難以馴化……”

“哦，到那個時候，我會殺了你的。當然，不一定是你，藍少澤也一樣。你們不能幫我完成構想的時候，我有能力和信心殺了你們……”徐清炎的眼睛裏，透出了一股唐正從來沒有在他身上看到過的憧憬之光。

可這什麽節奏啊？

突然說“啊，唐正，我想和你聊聊”，然後最後的結論就是“我有信心殺了你們”。

徐清炎是腦子抽了，還是整個人都抽了？

“你們不是朋友嗎？”江勿言有點聽懵了，世界觀都有點搖搖欲墜的感覺。

“朋友？”徐清炎冷笑了一聲，“不，我們從來就不是朋友，從一開始在烏青山的時候，就已經說好了，這是一場交易。”

唐正莫名其妙地“哦”了一聲。

這個時候，一直沒吭聲的方君寂說話了：“其實，沒有被分封令劃歸的領土是有的！八十一個世家的分封令，我全部都看過，它們拼起來之後，有一塊地方是空白的。”

可是，徐清炎也沒有問他，哪一塊是空白的，直接站起身來：“差不多了……我們先出了這夢境，再接著說吧！”

隨著徐清炎的一聲落下，他們面前的那一團妖火，也剛好光芒四綻，露出了裏面那只夢蜃妖族的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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